“新来的那个很麻烦。”花岛说。

对此我嗤之以鼻：“还用你说？”

花岛不以为忤，冲我黏糊糊地一笑：“小一就是聪明。”

“……别贫。”

夜蛾回来已经有三天了，琉璃月和天樱小梦都出任务去了，花岛假装伤口还没愈合，天天躺在医务室避风头，我受不了夜蛾脸上那副傻逼一样的表情，也蹲在医务室。
夜蛾围着如月夜转，放眼整个咒术高专，也就花岛能和我聊聊天。我一时半会弄不死她，她也不攻击我，这货除了性格贱点之外没有毛病，相处起来还算愉快。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夜蛾怎么能每天都那个样子，他房间里没有镜子的吗？”我发牢骚，“你见过如月夜没有？我昨天远远的看了一眼，五条悟抱着她。”

花岛恍然大悟：“我说五条悟昨天怎么没看看我，橘子还是之前送的！”

阳光落在橱柜上，一盘橘子有九个，我伸出手犹豫了一会，挑了一个开始剥。
“你的故事是和五条悟有关的吧？”我随口猜测，“我看你总粘着他。”

“还有夏油杰。”花岛抽抽鼻子，嗅空气中飘浮的橘子味儿，“人鱼恋歌，听起来挺俗的吧？”

“还行。”我把橘子掰给花岛一半。

“小一亲手剥的橘子！”花岛震惊地接过橘子，双手捧在手心，看看橘子又看看我，脸上浮现出白痴的神情，“定、定情……”

“定个屁！”我打断她，把橘子塞进嘴巴里，鼓起一侧腮帮子压榨汁水，“你说你的心怎么偏偏是块石头，我完不成任务可能会死的你知道么？”

“嘿嘿嘿嘿，死的花岛哪有活着的花岛好呀？”花岛美滋滋地捧着橘子，看起来开心得不得了，“聪明的玛丽苏都用石头做心，小梦的心也是石头哦，我们又不像星海那么蠢，仗着自己有治愈能力就用人类肉身，结果把自己浪死了。”

“小梦？她的心是翡翠么？”我想起天樱小梦那对翡翠一样的眼睛。

“是钻石啦，那家伙很怕死的。你对玛丽苏不太了解哦？你不也是玛丽苏？”

“之前没有你们这么强的玛丽苏。”我掩饰道，“我们那个年代没什么特别出色的人，玛丽苏也很少。”

花岛笑嘻嘻的：“真的嘛？我不信。小一从几千年之前活到现在，那个时候应该是有值得写故事的人吧？两面宿傩？小一的故事该不会和宿傩有关系吧？”

“宿傩？”花岛这家伙太会猜了，我不自觉打了个冷战，“好可怕，不要吓我。”
吞下口中的橘子，我垂下睫毛，挡住眼中的神色：“我的故事很简单啦，就是和古代一个咒术师有一段爱情，但是我和别的玛丽苏不一样，我更喜欢活的久一点，所以就活到了现在。”

“这样么？”花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继续纠缠，笑逐颜开，“小一果然很特别，真棒。”

“就是这样。”我拍拍手，勉强想起一点正事，“……那个如月夜是什么来头，你听说过没？”
苟活于世千余年，我从没见过能把抗体都迷得神魂颠倒的玛丽苏。

“她不是自称是猎杀玛丽苏的使者么，什么从高纬度世界来的执行者，我还以为和小一是一个系列的……”花岛小心地往嘴里喂了一瓣橘子，恋恋不舍地感受着甜味，眯起眼睛，“小一太棒了，挑的橘子怎么总是这么甜啊。”

我忧虑地摇摇头：“她可比我强太多了。她能控制抗体，比你们还强。”

“小一别妄自菲薄嘛，说不定你才是最强的一个呢……不过，她有没有可能就是个人类？是这个世界原本就会出现的人物，”花岛提出另一个可能性，“五条悟不也是很像玛丽苏么？”

我转过去，无言地望着她，我们双方沉默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张张嘴刚想说话，夜蛾推开了医务室紧闭的门，我回头，然后——
我低下头。

小女孩目测四五岁，一头浅金色的长发披散着，过于精致的脸颊看起来像个陶瓷娃娃，一双金色的眼眸灵动如游鱼，她抿着唇跟在夜蛾身后，小手从袖子里露出来一点点，抓着夜蛾的衣摆。

“小林，花岛。”夜蛾冲我俩点点头，“小夜听说花岛你的伤势还没康复，她说她有令身体迅速复原的办法……”

我和花岛齐齐看向夜蛾身后面无表情但能看出怯生生的小女孩，她抿抿嘴角，抬起一对水灵灵的金色眼眸望向我们，然后努力弯起嘴角。

“……”我体会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眩晕，几乎不受控制地出现了【好可爱！】。

不对……

我不确定这是怎么回事，在几千年的生命中，我的心已经像奈何桥边的石头一样硬，没道理会出现这种念头。

不对劲，不应该是这样……

我抓住身边橱柜的边缘，掌心接触到冰冷的柜面，这一点凉意拉回我的神智。

“小夜啊……”我扯扯嘴角，试图笑起来。

面对面相处和远远看着可不一样，如月夜不刻意放出力场就能把我影响到这种程度，在她身边我体会到的不是面对强大的玛丽苏的那种压迫感，而是无力，思维不受控制，毫无根据地对她产生好感。
这就是人类面对玛丽苏时的感觉吗？失去思考的能力，没有理由地对对方产生好感，想靠近，想追随，想顶礼膜拜。

如月夜抓着夜蛾的衣摆，冲我眨了眨眼，算是打招呼。

“你能治愈别人的外伤吗？”我问道。

如月夜点了点头，没有表情的小脸可爱得不像真人。
“我能修复生物体受到的伤害，包括精神与肉体。”她举起左手，小小的手心露出一个圆形的图案，一闪而过。

“小夜好厉害。”夜蛾适时地夸奖道，随即单膝跪地，认真地看向乖巧的小女孩，“不过小夜你要答应夜蛾爸爸，不可以用自己做代价去治疗别人，你也是我珍视的宝物，明白吗？”

“……”槽多无口，我看着如月夜乖乖点头，然后夜蛾露出了果冻一样快要融化的笑，松开了放在小女孩肩头的手。

如月夜一步步向我们走过来，某种不详的预感忽然降临，她步步逼近，娇小的身子从我身边擦过。

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来，我的眼睛睁到最大，捏住柜角的指关节发白，尽管我本身的意志极力抗拒过了，但仍然从意识的最深处慢慢浮现起一个坚定的想法——【小夜好可爱】。

眼睛里凝聚着太阳最灿烂的光辉，长发上用月光编织出最纯洁的色彩，一举一动都包含着多种气质。
美丽的人更容易向周围传递出自己的情绪，我看到小夜有一点悲伤，于是我也很悲伤，她还很坦然，有一点坚定，有一点温柔。

温柔！

好温柔，好温柔的目光，为了第一次见面的人也愿意用自己的身体为代价去治疗，好温柔的女孩子。
我好嫉妒身后的花岛，小夜在治疗她的时候会握住她的手吗？会和她温柔地说话吗？会用糖果一样甜蜜的声音询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花岛同学哪里受伤了呢？”天使轻轻地问。

嫉妒的火焰在心底灼烧得我疼痛不已，但是看着即将与我擦肩而过的小夜，我没办法暴露出一点不好的样子，这样好的女孩子，我一定要拿出我最好的样子来面对她，因为小夜太可爱了。

小夜好可爱。小夜好聪明。小夜好温柔。小夜好强大。小夜好厉害。小夜好棒。小夜是好人。小夜像天使一样。小夜会的东西好多。小夜是不一样的。小夜是可以相信的。小夜是独一无二的。小夜是我的挚友。小夜是我的妹妹。小夜是我要保护的对象。小夜是我的爱人。我愿燃烧我的生命来保存爱她的火种，因为小夜是我的神明。

【不对。】
心里有个声音反抗。
【有什么地方不对。】

我心甘情愿。我要燃烧我的生命来爱她，我要用我贫瘠的灵魂来爱她，她在世上亭亭独立，她的脚下是万丈高楼，有我的一座！

【不对。】那声音还在说。

有什么不对的吗？我以爱助她成圣人，她身上万丈光芒中应该有我的一缕光，她就应该是神明，没有什么不对！她就是神明！

【不对……】
那声音犹豫着。

小夜。小夜。小夜……

【不对……不对……不对……】

小夜……

【我的神明只有我自己，我怎么可能敬他人为神？】
【不对！！！】

不对！
我猛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