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掉一个了么？”走廊尽头传来小女孩轻柔的声音，她轻轻鼓掌，“做得好，屠兰。”

屠兰歪着头看了如月夜一眼，修长高挑的身体在空中缩小，融化，最终变回一个圆球的形态，回到了如月夜的身体里。
如月夜牵着天内理子的手缓缓的向我们走来，她的小皮鞋跟敲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最终停在我面前，低下头，灿烂的金色长发打着卷垂落，她真美啊，纯洁灿烂，高不可攀。

“小林，你后悔了吗？”她突然问。

我望着如月夜，慢慢的点了点头。
我后悔了。

“可惜啊。”如月夜叹了一口气，轻得像烟雾消散在空气中，她怜悯地看着我，抬起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现在才后悔太晚了，小林，花岛已经死了。”她温柔地说，“都怪你。”

都怪我。
要不是我那么胆小，要不是我被屠兰抓起来的时候叫着让五条悟来救我，花岛就不会死。
要不是我那么弱，要不是花岛替我把心借给五条悟，花岛就不会死。
要不是我，要不是我拒绝了如月夜的邀请，花岛就不会死。

都怪我。

身旁响起咒灵的嘶吼声，夏油杰抬手放出了无数只咒灵向如月夜冲去，而他本人抓着我后背的衣服把我拎起来，丢向了伏黑甚尔。
“小林一，你醒醒！”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失重，还有夏油杰的声音，“你们不能全都死在这里，起码你得逃出去！”

伏黑甚尔接住了我，随即往胳膊底下一夹，好像我是个可以随便扔来扔去的玩偶似的。
他对面的善面宿傩已经不再是那个清冷出尘的谪仙模样，黑色的纹路在他身体表面浮现，乍一看还真和千年前的诅咒之王一模一样。

醒醒，小林一，我们不能全都死在这里。
我得逃出去。
天旋地转的混乱中，我看到夏油杰双手合十，顷刻间扭曲了属于他的咒灵们，即使我是一个咒力弱鸡，也能从那团混乱扭曲的咒灵之中察觉到其中蕴含的可怕力量。

他在做什么？
电光火石间，我明白了夏油杰的目的。

五条悟被屠兰偷袭陷入濒死状态，如今我们这边只剩下伏黑甚尔和夏油杰，而对方几乎毫发未损，我们没有胜算了。
夏油杰不知道这种时候该做什么，也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但他记得琉璃月说过我很重要，所以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保全我。

“说起来，玛丽苏这种生物，也是会死的吧？”在如月夜面前，夏油杰轻声说，“比如心脏被破坏，或者承受了无法愈合的伤害之后。”

如月夜眯起眼睛，点了点头：“是的。”
她又问：“你要杀了我吗？”

夏油杰轻轻笑了。
“如果我做得到的话。”

下一秒，夏油杰创造出来的漩涡猛然爆发。

血肉横飞，庞大的恶念和咒力迅速扩散，这个时候我真切感受到为什么说五条悟是天命之子了——伏黑甚尔双手举着我，挡在了他身前。
尽管五条悟平时挺不着调，但关键时刻，他还是一个非常有责任心的人，意思就是，如果是五条悟的话，不说把我护在身后，至少也会在我身上覆盖一层术式吧，我想。

但也托了伏黑甚尔的福，我近距离观察到了全部细节，如月夜踉跄后退了一步，裸露在外的小腿承受不了巨大的冲击力，皮肤表面炸开一道道血痕，鲜血淋漓。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

“小林一！”
爆炸中穿出夏油杰的声音，他回过头，向我丢过来了什么东西。

我抬起手，夏油杰扔得很准，那个东西几乎是撞到我的手心里来的，我感受了一下那东西的触感，温热，有弹性。
伏黑甚尔举着我挡住了第一波爆炸的冲击后再没废话，再度把我往胳膊底下一夹转身就跑，在颠簸不止中，我看清了抓在我手中的东西。

我沉默了很久，久到最后只剩下一声叹息。

我非常确定，如果我是一个和五条悟，夏油杰还有伏黑甚尔三个人同时认识的普通人的话，假如我在路上摔了一跤，五条悟和伏黑甚尔会如何嘲笑我我不确定，但夏油杰一定会忍住笑蹲下来问我怎么样。
因为夏油杰是一个非常纯粹的好人。

他在最后关头扔给我的东西，是琉璃月的心脏。

爆炸的烟尘散去，动荡不止的咒力冲击波最终也归于平静，如月夜站立不稳，她单膝跪在地上，垂下头，有鲜血不断地从她口中喷出。
但那不是最重要的，她颤抖着抬起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一枚黑色的圆球从她的身体里掉出来，圆球上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裂痕。

“屠兰……”
如月夜咬着牙，念这个名字，可是不会再有人回应她的呼唤，善面宿傩挡在如月夜身前，一只手覆盖在她头顶，释放了治愈的力量。

风暴止息，折断的骨头也被修正，如月却夜没有急着动作，只是看着手中的黑色圆球。她伸出手，想再创造出一点什么奇迹来修复这道裂痕，可指尖刚碰到，圆球便解为尘土，碎了。

如月夜呆呆的任由尘土从指缝间坠落，她再一次意识到了上天对于玛丽苏的不公，即使她再怎么强大，举手投足就能创造出扭转世界的奇迹，但她终究还是敌不过这个世界原本存在的最强。
如果不是屠兰，现在死去的就是她。

如月夜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夏油杰，他已经取出了身体里那颗玛丽苏的心脏，此刻沦为一个普通人，怔怔地立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出于自我意识的反应，但如月夜看着他，好像头一次见到他一样审视他。
“未来最强的诅咒师，夏油杰，不愧是你。”

回应她的是夏油杰疑惑的表情，他歪歪头，“小夜妹妹，怎么了？”
夏油杰是重要的角色，为了世界的继续推进她不能改变剧情，所以，她不能为屠兰报仇。

如月夜懒得和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说话，她站起身，体表剩余的伤口也在顷刻间修复完毕，她拍了拍裙摆上粘着的尘土，目光落在不远处躺在地上的五条悟身上。
她看了五条悟一会儿，有些出神。之前她可以在身体里和屠兰说话，聊一聊关于这个世界的走向，和每一个人的未来之类的事，但现在她只能自己发呆，身体里不会再有一个声音应和她，她只能自言自语。

虽然中间出了一点小小的差错，不过幸好，在现在看来，局面和原著发展的一样——伏黑甚尔袭击了咒术高专，天内理子死了，而五条悟也陷入了濒死的昏迷。
下一步是怎么样的？……哦，五条悟该觉醒反转术式了。

如月夜在心里自言自语。

觉醒反转术式之后，五条悟会杀了那个伏黑甚尔，还有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那就先帮他觉醒吧。

如月夜抓住善面宿傩的手，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这个由她和屠兰一起创造出来的人偶吞掉，但不抹杀他的意识，让他留在她的身体里，时不时和她说说话也好。
善面宿傩是由她和屠兰一起创造出来的，他的意识里有一部分的屠兰。

原来是这种感觉。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如月夜突然想，原来，失去重要的人，是这种感觉。

“怎么了，小夜？”善面宿傩微微低头看着如月夜，表情温和宠溺，眼神却呆滞而顺从。

“老师，快帮悟治疗一下吧。”她毫无感情地说。

“这家伙命大的很，是不会死的。”夏油杰适时地插话，然后回过头来看了如月夜一眼，突然露出心疼的表情，“都怪悟，让小夜妹妹担心得哭了。”

哭了？
如月夜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了，但的确有许多眼泪从眼角流淌下来，它们争先恐后地顺着脸颊的线条滚落。

“好了，我会救他的。”善面宿傩的手掌放在如月夜的头顶，语气纵容无奈。

“谢谢老师。”
如月夜把侧脸贴在善面宿傩的手臂上，任由眼泪浸湿了他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