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夜的身影如鬼魅，抓住琉璃月的下半张脸，把她按在了废墟中，把未念完的咒言生生按灭在少女的唇间。
“笨蛋。”小女孩压制住身高比她高出一截的少女，游刃有余地骂了一句。

变形的影子回弹为原先的形状，尘埃纷纷扬扬，月光色的双眸对上熔金，像被烫伤了一样微微颤动。
琉璃月震惊地望着如月夜，她是月神所眷顾的少女，却在她面前不堪一击。

“我很看得起你，琉璃月，你是她们中最强的，你本该拥有无限可能。”
如月夜慢慢地说。
“但居然如此软弱，这让我很失望。”

如月夜的嘴角扬起一个残酷的弧度，她一瞬不瞬盯着琉璃月仓惶的瞳仁，然后抬起手，在琉璃月眼前捏碎了手中的钻石心脏。
世上最坚硬的材料在她手中像枯叶一样碎了，透明碎片折射着璀璨的光彩，从琉璃月怔愣住的眸子上方落下，像一场下落过程中凝成碎冰的雨。

我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布留部由良由良止？”如月夜放开了手，慢慢直起腰，轻声嘲讽，“蠢货，你要为了这两个废物和我同归于尽么？”

琉璃月茫然。

我认为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发呆。

她在想什么呢？她在想从天而降的大雨，还是随着大雨而死去的天樱小梦？她急匆匆的赶来，是想赶在她死去之前回答那个问题——我们会赢吗？

我全身的血液都凉了，我觉得冷，我听到心脏在迟钝地跳动。
天樱小梦一声不吭地死去了，死亡只发生在瞬间，变形的肢体撑破了她身上的裙子，肥硕到恶心的怪物在废墟中躺成一大摊，这景象实在令我恶心。
胃里冷冷的，如果不紧紧咬住牙齿，我恐怕会直接呕吐出来。

为什么这么丑陋，为什么这么弱小，为什么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为什么只能接受如此悲哀的死亡。

我看着天樱小梦的尸体，却好像看到了一面镜子，镜中是懦弱无能的自己。

“你们会赢？真是可笑。”如月夜放开了手下的少女，肆无忌惮地开始狂笑，沉甸甸的重压落在我的心头却宛若实质，令我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万众俯首，如月夜在所有臣民的叩拜中放声大笑。

“我秉承着神的意志降临于此，就要在这个世界玩个痛快，谁也别想打扰我的好心情！因为这是神的旨意，我的旨意！”

她听起来很愉快，被仰视被崇拜让她觉得好极了，她对这种感觉上瘾，永不疲倦地想要更多，于是声音中也染上了可怕的偏执。

“没有人配和我站在一起！无论多么强大的人类都是我脚下的垫脚石罢了，我可以随便改变他们，没有人能阻止我！说说看啊，你们打算怎么反抗我呢？别反抗了，跪在我面前摇尾巴，或许我会让你成为我的部下！”

我默默地听着她的声音，一丝微弱的悲伤浮上心头。

“不。”
女神的狂欢中加入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这一刻，琉璃月的身影就像寒风中一面猎猎狂舞的旗帜，她伫立着，也像一柄寒气四溢的剑。
空气中的冷香若有若无，她冷静地站在如月夜的对面，大概是刚被打得脑震荡了所以站不稳，她的脸色也不好看，她把手中的长刀插入地面，支撑着身体。

但她望着如月夜，开口打碎了她甜蜜的美梦：“……我们会赢。”

“你说什么？”如月夜歪着头，“我没有听清。”

然后琉璃月扑通一声直接单膝跪下来了。
如月夜终于发飙，力场全开强迫压制她五体投地丧失了行动能力。

“琉璃月。”如月夜笑容可亲地叫她的名字，“你再好好想想你在说什么？”

我们都太弱了，根本抗衡不了这位史上最猛玛丽苏的力量。
所以我真的不知道琉璃月是哪里来的力气让她生生地在这种绝对压制的力场里抬起了头。
这是一定是她这辈子最艰难的活动。

她单膝跪在地上单手撑地，艰难地在绝对压制的重力下保持自我，连膝盖下的砖都被她跪压出来蛛网一样散开的裂纹——
可她执拗地要抬起来头，她一定要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这只高贵而美丽的玛丽苏。

因为实在是太用力，所以她脖子上的毛细血管都直接炸了，但她甚至都顾不上自己淌着血。
“我们会赢。”琉璃月重复了一遍，她的指尖还在颤抖，但眸底的坚定可以用来打造一把绝世神兵，“你还没感觉到吗？有一只特殊的玛丽苏正在降临，你的力量变弱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围的力场似乎减弱了不少。
只有在寒月高悬时才会有的清冷的风席卷而来，我跪坐在地上，刻意不去看身后小梦的尸体。

如月夜的力量正在消退，她的力场变弱了，因为原本全心全意爱着她的人，分走了一半的心去爱另一个人。

“什么……这怎么……”如月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此刻的表情更符合一个天真无邪的五岁孩子了，她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能感觉到力量在一点点消失。
失去力量的恐惧令她狂乱地回头，发丝甩来甩去，“是谁，是谁？！”

“为什么喊的这么大声呢？小妹妹，你怎么了？”

我惊恐地看到了一堆不断变幻着表面颜色的人形马赛克正在款款而来，她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模糊，像是无数种声音融合在一起，很难从中听出某一种真正的声音，但是又和谁的声音都很像，她从废墟边缘走来，仿佛自带千军万马。

“哥哥……”琉璃月怔怔地看着这坨人形马赛克，迷惘地伸出手，似乎想拉住不存在的衣袖。

“啊呀，最喜欢的人是哥哥吗？真可爱呢。”马赛克微笑了一下。
难以置信能从一团布满模糊色块的“脸”上看出表情，但它——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东西——好像是笑了。
这令我毛骨悚然。

琉璃月猛然回过神，耳根顿时染上一层红晕，向来的镇定被打破了，她倒退一步，警惕地盯着从她面前走过的马赛克。

如月夜狐疑地盯着这坨人形马赛克，小脸上满是警惕：“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样？回答我！”

我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面对同一坨人形马赛克，琉璃月脱口而出“哥哥”，而如月夜……在她眼中，这坨马赛克是另一个自己？

“啊呀！你把我看成了你自己吗？真厉害，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你这样纯粹的坏孩子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马赛克愉快地拍了拍手，用一种幼儿园老师才有的语气温和地说出了那句名台词——

“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

然后，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她似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微微鞠躬，语气堪称兴高采烈。
“日安！初次见面，我是会变成你心中最喜欢的模样的○○，希望在未来能够和大家好好相处哦～”